飯後,我們沿海傍漫步,望着對岸的華燈,在晚風中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應該是快樂的。「快樂就是增加未來的可能性,路越多,世界越大,你便越快樂。」「但我已無路可走。」「路是想像出來的,你想像到嗎?」洛搖頭。V遞一罐啤酒給洛,他說只飲利賓納,從不飲酒,我們慫恿他一試。他大着膽子喝了,V又給他一支菸。於是洛破天荒喝了他生平第一口酒,也抽了第一口菸,然後我苦笑着說:「瞧,這就是人生的可能性。」
V先告辭,我送洛搭地鐵。酒精令他的臉色紅潤了,再不見之前的黑氣,但我沒感到欣慰。這晚他出奇地沉默,問什麼也表情呆滯,只說:「我的腦已無法運作。」那刻我內心一把聲音說:「Format它。」當然我沒說出口,只問他這星期怎樣打發。他說:「跟你聊天很開心,但我現在很怕,我怕回家後再也不能出來。我們可以再見嗎?還有剛才那頓飯,我將來會還錢給你的。」我說,當然可以再見,晚飯是AA的,你不要妄想走數。但其實我內心的聲音如是說:「再見大概要等上二百億年。」
一星期後,洛在某日凌晨發來一條短訊:「現在我內心異常平靜,我知道我快將毀滅整個宇宙。」這種短訊我並非第一次收到,翌日查看後,想也不想便刪除了。我沒有回覆他。其後數日,我總看見額頭瀰漫一團黑氣,儘管奇怪,但也處之泰然。不久,花在MSN問我是否知道洛的近況,我說一兩星期前吃過飯。她隨即傳來幾日前一則不起眼的新聞,大意說,孝順仔不堪工作壓力,從三十樓天台躍下,死前發短訊給母親告別。相中人躺在擔架床上,雙目仍微微睜開。(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