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轉自YAHOO新聞
城市考古筆記﹕#009 19.04.2009 記憶的迷思﹕電車與曾灶財
(明報)4月19日 星期日 05:05
【明報專訊】時間,2007年7月。地點,香港。
從這裏起,同被歸類為「集體回憶」的它們,開始各自走上更不一樣的道路了。15日。九龍皇帝 曾灶財 在九龍醫院 病逝,享年86歲。這個消息還要再過11天才會出現在報章的港聞版。香港島上,電車仍然遊走在同樣的軌道、停在同樣的車站、發出一貫的叮叮聲響。至於曾灶財留在城市裏的「墨寶」,也同樣的,要麼靜靜的待在城市裏、要麼被食環署 的人員用油漆蓋上。電車和「墨寶」雖同樣被視為集體回憶,不過從今天起,它們打從本質上更不一樣了。
封存逝去的記憶
26日。翻開《明報》港聞版A03,報章報道說九龍皇帝病逝。此後,公眾開始關注如何保存他在城市裏留下的「墨寶」。幾十年來,曾灶財到處塗鴉的行為慢慢轉化為一場與政府的街頭角力,亦漸漸在城市裏與不同的人有着互動關係,繼而進入大眾的記憶裏。
八月天。曾灶財已入土為安,城市裏不會再出現這種互動。街道上仍存在着的「墨寶」,從街頭角力的產物轉化為記錄這段往事的標記。公眾不希望回憶像屍體般腐化,所以,要把這些喚起記憶的「墨寶」封存,長期保存現有的狀態。政府亦派遣工作人員到全港各區尋覓曾灶財在街頭留下的遺作,倘若發現了更會即時初步保護。此刻,大眾希望把「墨寶」持續「冰封」保存在一種狀態,防止它們隨年月逝去而消失。
同一時間,電車仍然延續着百多年來的工作,鮮活的在城市行駛、活躍地在不同人的生命裏創造和留下各種各樣的記憶。電車那存在於大眾心裏的集體記憶,仍然隨着時代、價值觀的轉變等等不停的改變、更新、轉化。電車「叮叮」的聲響、多年來行走的路線等,都是記錄着回憶的歷史痕迹。
百多年前,電車軌道都是沿海建造,它今天仍行走着的軌道因而大概記錄了香港在大規模填海前的海岸線。百多年前,香港的行人不理解電車只能依軌行走,「叮叮」聲響是為着警告他們而在城市裏不斷響起;如今,這些聲響卻不再意味着人們的無知,而是反映着城市繁榮而急速的生活節奏。
維持鮮活的記憶
9月第7天。女子組合2R 的「粉絲」在一輛懷舊露天電車上替偶像Race舉行神秘生日派對。報章報道說,當天「粉絲們」親自烹調食物,令Race非常感動。從此,電車活在她的生日裏。約20天後,兩輛載有多名乘客的電車在銅鑼灣 相撞,車內多名乘客如「倒地葫蘆」,還有27名乘客受傷送院。電車,又活在那些人的傷痕裏。依然鮮活的電車,仍在不停的跟城市裏的空間、車輛,以及市民有着持續的互動關係。它的價值,以及存於大眾腦海裏的記憶,仍然有發展及轉化的空間和潛力。
走到2009年,電車進入了由外資公司營運及管理的年代。兩星期前,公司宣布股權變動,社會上開始出現要求保存電車文化和「集體回憶」的聲音。雖然討論裏沒有談及具體方式,不過「保存」二字卻有點讓人不安。舊天星碼頭 的機械鐘在仍然鮮活時候被肢解,曾被稱為「保存」;建於21世紀的新天星碼頭,同樣被稱為「保存」了上一代碼頭的「特色」。這些做法不單只是把某一段記憶切割出來封存,而過程中更把大眾對天星碼頭的「集體回憶」消滅。
若每一個年代、每一段歷史都能跟活着的電車共同生活並產生互動,關於電車的記憶就能一直延續、累積、更新和轉化下去。所以,要保存的不該是電車的某一段歷史,它也不該如曾灶財的「墨寶」般持續被「冰封」在同一種狀態。若電車能帶着百多年間建立出來文化價值繼續在城市裏與大眾「共同生活」,它就不致成為文化「遺產」,而是成為昔日、今日,以及未來的人共同呼吸、共同擁有生活記憶的文化資產。
文 吳穎芝([email protected])
圖 劉存敬
編輯 楊泳森
-------------------------------
以上轉載自本日明報副刊的其他版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