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叮噹/多啦A夢》引入香港半世紀,角色和法寶譯名到今天已有一套穩固的系統跟隨,成果乃由各代叮噹迷、以及負責漫畫、電視動畫和電影版各位同儕共同努力得來。本文志在闡明正名運動以及翻譯系統的形成與發展,立此為記。
1970 至 1990 年代 漫畫、動畫分庭抗禮
《ドラえもん》1973年由《兒童樂園》引入,「叮噹」由時任社長張浚華起名,後來到 1982 年動畫版於無綫電視 (TVB) 啟播,叮噹、大雄、靜宜 (靜兒) 、技安和阿福 (牙擦仔) 的主角名稱變得更深入民心。而漫畫版 80 年代由海豹叢書出版,之後 1992 年由玉郎圖書 (即後來的文化傳信) 出版正規單行本系列,及後有大長篇,相關叢書亦由安樂文潮等相繼發行。
然而,除了若干常見譯法通用於各社(例如「法寶」),漫畫、電視動畫和劇場版電影的譯法都不盡相同,但各社在其版本內維持相當程度的一致性,故未致於造成傳意問題。
去到 90 年代末期,畢竟當時法寶總共的數量已逼近二千件,系列發展源遠流長,角色人物眾多,在未有一個共用的資料庫的時候,翻譯質素很容易受到人事變更、出版社更換等因素所影響。
2000 年代初 劣譯問題湧現
「叮噹」於 1999 年尾全面改譯「多啦A夢」,但只牽涉主角名稱的改動。同一時期,另一出版社香港青文開始接力出版第 18 卷以後的大長篇,並在當代暢銷的漫畫雜誌《快樂龍》連載大長篇漫畫。香港青文出版的書目非常多,涵蓋學習系列、外傳及百科書籍,雖然豐富了香港讀者童年和讀物的選擇,然而翻譯和校對的質素經常為人詬病。
其中,2003年由該社出版的《多啦A夢完全大百科》,當中列出的短篇、角色和法寶名稱很多時無法與文化傳信單行本或歷紹行的粵語配音劇場版等的既有譯法銜接,也出現嚴重誤譯,例如將 1991 年電影的劇目《ドラビアンナイト》(Dorabian Nights,意思為叮噹版的天方夜譚)譯為「阿拉伯劍士」,令此百科叢書的價值大打折扣。另外,本來由正文社在《CO-CO!》上連載的漫畫「多啦A夢族」(ザ★ドラえもんズ)改由香港青文出版單行本後角色名稱都出現變異,例如將代表阿拉伯世界的「多啦默德」音譯為「多啦梅度」。若然普羅讀者都以此為本,定會構成混亂,甚至洗刷原有歷史和印記。
那時亦是個人網站林立的年代,當代叮噹迷間有志者 超級叮噹迷 及 Keith (人稱「袁兄」)於其網站一直有整理錯譯或證清資料謬誤之處,更有專題介紹,吸引了不少叮噹迷關注和深入討論,可說是後來正名運動及學術圈成型的種子。
2007 年 翻譯正名行動萌芽
2007 年 1 月的大規模關站事件是一場悲劇,但沒有斬斷叮噹迷之間的紐帶。反而,香港的叮噹迷開始更集中於 野味大雄 所設網站叮噹小城的討論區。除了香港,此處更有亞洲各地的叮噹迷來聚腳。透過叮噹迷之間的聯繫和知識分享,學術交流氣氛亦愈見濃厚,不亞於日本的叮噹迷圈子。
時至同年 7 月,討論區第二把交椅總板主的叮噹迷學者 白銀劍士 發起「叮噹故事及人物正名大行動」。由於當時香港青文部份多啦A夢叢書劣譯情況持續,例如彩色電影版及多啦A夢族角色名稱未有採用既有譯名並且使用非香港慣常譯法等問題,經資深叮噹迷 Keith 等的協助下,白銀劍士 建立了整理譯名的方向。這個行動歸納先代有志者叮噹迷留下來的珍貴資料,希望阻止重要資訊因封網而流失,確保往後叮噹迷和讀者能夠認識和使用意思準確且沿用已久的香港譯名,也就是所謂的正名和正確譯法。
同年有一個突破性的發展,就是時任無綫電視 (TVB) 負責新一輯《多啦A夢》電視動畫的配音導演 聰聰21 亦開始跟叮噹小城的資深叮噹迷諮詢法寶的正確譯名。聰聰21 本身對叮噹都有濃厚興趣,亦深知正名的重要,故此希望採用叮噹迷間早已有共識的譯名,使整個翻譯製作能夠至臻善美。 如此一來,亦逐漸確立了叮噹小城作為香港《叮噹/多啦A夢》電視動畫版翻譯的協力角色。
2008 年 大長篇譯名整理
為推廣譯名統合,兩位有志者叮噹迷學者:白銀劍士、Kuru 率先開始大長篇的正名行動。當時更邀請了先代叮噹迷 成天 協助,同時更有邀請台灣的叮噹迷參與,希望整理後的成果亦能有助完善當地的叮噹翻譯。這次行動主要分析大長篇漫畫、各社發行的粵語配音「叮噹劇場版」和「電影多啦A夢」出現的角色、事物和法寶,逐一統計、分析和歸納,亦成為後來叮噹迷研究的根基。雖然香港與台灣兩地都用正體中文字作為書寫文字,但是在口語、發音、語文和文化背景上卻是相差甚遠。這次的整合分析的結論是,為了照顧香港和台灣各自的觀眾及其福祉,在揀選正名時,除考慮原文的意思外,亦須考慮香港和台灣兩地各自的語境,故此兩地會甄定各自的正確譯名,並做到求同存異,反映《叮噹/多啦A夢》於各地的本地歷史脈絡。
2009 年 水田版開播 翻譯監修確立
2009 年初,香港的叮噹電視動畫終於迎來水田版。趁住這個時代更替的好機會,電視台負責《多啦A夢》的導配 聰聰21 邀請年多以來一直在翻譯方面緊密合作的叮噹迷學者 Kuru 擔任義務「翻譯監修」,通過考證並且梳理法寶譯名、設定等問題,為對白翻譯上提供符合香港語境習慣的意見,逐漸確立原則以保持系列的連貫 (即是所謂的 continuity) 。
這次的機會實在使香港叮噹迷的正名運動向前邁進了一大步,因為叮噹迷的意見可以更直接地在官方製作上體現。 香港的叮噹迷能夠開拓這片新領域,必須要感謝 聰聰21。 如果他本身沒有梳理、整合譯名的意識,沒有決心令既存譯法得以繼往開來,相信也不能成事。
2013 年 擴展至漫畫版翻譯監修
2013 年底,出版社文化傳信日本漫畫部新總編輯 伊死 上任。她對翻譯事宜十分上心,由於當時文化傳信正在出版《藤子・F・不二雄大全集:多啦A夢》系列,經穿針引線下,邀請了叮噹迷學者 內木一郎 和 Kuru 擔任漫畫版的顧問。如同為無綫電視擔任義務監修一樣, 實際工作主要為釐清法寶正確譯名和相關的作品設定,為對白翻譯提供符合香港語境習慣的意見,尤其是今次同時牽涉未曾刊出和既有作品,更必須細心整理和修訂,去蕪存菁。
結果,由大全集第 17 卷開始,出版書籍的譯名終於得到正名和統合。書末的製作人員名單中亦有記載 內木一郎 和 Kuru 的名字,是叮噹迷參與香港版叮噹的正式文字紀錄。香港叮噹迷的意見除了電視台以外,也得到出版社所採用,令到漫畫版和動畫版翻譯打通,兼承傳歷史,是次的機會圓了叮噹迷多年來正名行動的夢想。
2014 年 翻譯監修工作的傳承
多年來累積的譯名傳統能否持續,是屬於所有叮噹迷,而不是單單一個學者的事。2014 年,Kuru 將他這幾年來於電視台和出版社擔任翻譯監修的心得編纂成論文,希望能啟蒙之後的叮噹迷,使正名的運動能延續下去。該論文中奠定了數項原則,旨在列出揀選譯名時所考慮的要素和權衡的次序,供其他叮噹迷和從事叮噹翻譯的人作參考。
同時,Kuru 亦都向 聰聰21 介紹了另外兩位叮噹迷 Pigchun 和 蚊蚊,義務擔任翻譯監修,協助為香港叮噹電視動畫採用正確譯名,希望更多叮噹迷能夠參與正名這個運動。
2017 年起 電影版翻譯監修
同時,負責每年《多啦A夢》劇場版和 3D 電影的片商和配音公司都對翻譯質素抱有堅持,不願淪為流水作業。自 2017 年起,香港所有的叮噹電影 (不論 2D 還是 3D 版本),當中的譯名都採用了電視台和出版社的版本,而那些電視動畫未出過的法寶譯名,若然細心留意,都不難察覺到全部都有依從這些年來由叮噹迷建立的標準和原則來敲定,故相信背後很大機會亦得到資深叮噹迷的鼎力協助。
結語
至此,叮噹迷「自己翻譯自己救」的正名運動囊括了電視動畫 (電視台)、出版書刊 (出版社) 及 電影 (配音/發行公司),既得到專業認同,更取得實質成功。 這個成功,是屬於這 20 多年來,每一代每一位有志並且勞心勞力的叮噹迷,以及在不同位置持守、看顧這套作品的各位。回望歷史,這個成果由叮噹迷一代傳承一代,前仆後繼地不斷努力、爭取、整理、研究、實踐、拓展而取得。
然而,辛苦製訂下來的香港版《叮噹/多啦A夢》譯法若然要永久持續落去,還得要後來的叮噹迷承傳。因此在 2014 年於叮噹小城發佈就叮噹翻譯的論文中,作者 Kuru 就已經提出了要成立一個正確譯名的資料庫及搜尋系統,希望後來的人,尤其是擔任翻譯的人,即使不是叮噹迷,都可以輕易查考得到前人叮噹迷的成果,令到香港版《叮噹/多啦A夢》譯法能夠真正永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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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可喜的是,在 2024 年「100%多啦A夢&FRIENDS」的香港展覽中,主辦方及日本相關方面亦意識到在地化的重要,並在翻譯中體現。由角色、法寶到故事標題,絕大部份譯名都沿用了香港叮噹迷所追求的正名,相信這也是前人近廿載努力累積的成果所致。在未來的日子裏,相信先代、不同世代的資深叮噹迷、有志之士仍然會繼續守望香港叮噹翻譯的發展。願後來者毋忘前人的努力,承載住他們的理想,繼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