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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啦A夢小知識: 空氣砲

[默默向上游系列] 洛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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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默默向上游系列] 洛的故事

未閱讀文章 #11樓, 由 mandy511 » 2017-04-09, 週日 8:36 PM , 繁簡轉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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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謝謝你為網誌設計了那麼有意思的版面,請你吃飯好嗎?」洛:「不用了,我只想為認識的人無條件做點事,不如我請你,沒有原因。但目前窮,只能先請你吃糖。」──2007年電郵

(承上篇)洛約我見面,我當初有點猶疑,因為他對我越來越依賴,我自然不想。但洛加入我的網誌後,自薦設計版面,花了很多心血,我覺得請他吃頓飯是應該的。沒料到這個約會花了一個月也未約成,因為期間發生了一些事。
有一天洛心情轉壞,在家中致電向晴軒,他父親一發現就大罵起來。洛跟我說當時的情況:「我躲進房,跟電話說想放棄,但無任何行動。電話叫我去申請綜援,我說不用,掛了線。接着有警員和拿斧頭的消防員進來。是向晴軒報的警。」其後洛到警署給口供,聽說他的個案已交上甚麼部門,處理不好會被關進精神病院,再難出來。洛非常害怕,他完全不明白自己犯了甚麼錯,他不過打了一條熱線訴苦,沒有任何行動,也沒有任何事發生,警察卻不斷叫他「食藥,食藥,食藥」。最後,洛得出這樣的結論:「我一輩子都是社會的病人。」

事後他決定休息一下,不想以這種狀態見我,怕破壞他在我心中的形象。沒多久又發生了一件意味深長的小事。洛不小心摔壞了固網電話,顯示屏失靈,他立即到電器連鎖店去買個新的。買完才如夢初醒:壞了的電話保養期未過,其實可以拿去免費修理,突然間他覺得自己跟花很似。我聽到這件事,有點感觸。電話壞了,買個新的當然可以,有時也許比修理更便宜。但問題是:洛根本沒想過修理,因為修理要約時間,不然就得跑到老遠,總之就是麻煩,買個新的反而一了百了。洛心底明白,他不能等,他只想要捷徑。但捨棄過去的自己,就是真的改變嗎?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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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ndy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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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默默向上游系列] 洛的故事

未閱讀文章 #12樓, 由 mandy511 » 2017-04-09, 週日 8:39 PM , 繁簡轉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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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你為甚麼想認識我?」洛:「我在未來見過你,所以之前必須製造『因』,有因才有果,我覺得你會啟發我一些事。你呢,為甚麼不拒絕我?」花:「我也有這種感覺,會在未來見到你。」──2005年MSN紀錄

見面的一日,我約了他和Z黃昏在尖沙嘴站等。儘管通信無數,但我們並未交換照片。他一直堅持自己醜,而當我在茫茫人海的地鐵站,瞥見一個身材高挑、五官清秀的男子直愣愣瞧着前方,就覺得毫無疑問是他了。他也認得我。如果一切相遇都是久別重逢,我們只可能在上一個宇宙見過,不是百億年前,就是更遠。開場白早忘了,只記得聊了不足十句,洛就苦笑說:「我很怕,你說話很咄咄逼人。」

Z比我們遲來,洛彷彿眼前一亮,大概沒想過Z打扮那麼入時,竟忍不住讚美。我安排他們兩人見面,一來因為他是洛很佩服的網友,二來是多年前洛曾任職設計,而Z是設計師,現在也許能幫上忙。胡亂逛了一會,我們就隨意在現已結業多年的Shadowman Cyber Cafe坐下來。網上相逢,網吧相聚,當晚的一切何其虛幻。不覺聊到夜深,問他的理想,他說想做棟篤笑,因為子華神很受美女歡迎。我們慫恿他即席講個笑話。當時的情景,他後來改寫為一篇短文,題為「流淚的樣子最搞笑」:
幾個東北人在路邊攤吃火鍋,覺得不夠熱鬧,便推舉其中一位站起來說笑話。東北人都是活雷鋒,可雷鋒不像黃子華。結果被推舉的壯士一直擱那兒發呆,全桌人也陷入膠着狀態。然後站着的東北人流下眼淚。「幹!高頭大馬你哭什麼?」站着的東北人回答,自己向來沒幽默感,只好流淚逗大家笑。他沒辦法記住童年在田裏一起吃黃瓜的感覺,但他記起一個人初來城市,被那些模仿他故鄉口音的流氓劫走工錢。(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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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默默向上游系列] 洛的故事

未閱讀文章 #13樓, 由 mandy511 » 2017-04-09, 週日 8:40 PM , 繁簡轉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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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我想退出你的網誌。我只是從花的小圈子跳入你的小圈子。花那個還好,至少不會有匿名判官。我寧願虛情假意『互助互愛』,也不要酸臭的惡言相向,那對我寫作毫無幫助。我很討厭你們的來客,尤其是他們連外表也醜。」──2008年電郵

跟我見面後,洛終於有點踏實的感覺,至少證明彼此友誼不全是浮雲。那是2008年初,他邊找工作,邊和我們一起寫網誌。互聯網上很多苦大仇深的批評,有理沒理都罵得不留情面,洛對這些話的敏感程度,好比安徒生童話的公主,即使在幾十張床墊下放一顆豌豆,也會為此渾身不安。他正想退出,竟因為陳冠希「閃卡」而振作起來。

自陳冠希爆出醜聞,輿論即一面倒指斥藝人虛偽,洛卻覺得非常荒謬:分明是公眾虛偽,不道德地傳閱藝人的私照,事後反而怪人家不是聖人。他在電郵慨嘆:「要成為網上意見領袖不難,只要立場緊隨大多數人意願,表達能力比那大多數略高就可以。所以意見領袖根本是意見僕人,如果大眾是罪犯,便沒有公道可言。」他不屑做這種「意見領袖」,於是別出機杼寫了一篇文,主張陳冠希等人根本無需道歉。這篇文不知被誰貼到豆瓣,居然獲得九十個「推薦」──當時臉書不算普及,尚未進入全民「呃Like」年代──這個不足三位的數字,在豆瓣已冠絕全港博客。我曾說他的文章好,洛終於有點相信了。

此時我提醒他:「我讚你寫得好,你不信,現在一個數字你就信了。但數字是虛幻的,如果你懂做假,把它推高到某個點,即Tipping point,它自然會勢不可擋地爆發,所謂出名,不過是如此這般的事。你追求的只是這種成功的幻覺嗎?」洛說,哪怕是幻覺,他也希望成功一次。於是他一頭栽進豆瓣那個小圈子,不到一星期,出人意表的事發生了。(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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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默默向上游系列] 洛的故事

未閱讀文章 #14樓, 由 mandy511 » 2017-04-09, 週日 8:41 PM , 繁簡轉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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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越是無名,越是可怕。世人總不明白臥龍潛伏,一飛沖天之理。寂寂無名,幹起大事來……總較方便。這就是我……還沒名揚天下的原因。」──2008年洛在電郵引述網上的一句話

中學年代,洛有次做功課,老師只要求搬字過紙,洛偏別出心裁,破格地繪寫一本畫冊,圖文並茂,花的心機比同學多,卻被老師評為D級。這種事一而再發生,洛終於明白:要成功,務必遵守潛規則。洛加入豆瓣後,第一時間便鑽研它的潛規則。他用豆郵結識那裏的「意見領袖」,向他們討教;掌握了各項規則後,洛便為我們的網誌建立群組,在那裏轉貼我和友人寫的文章。我忍不住潑冷水:「香港的Blog在大陸被封了,讀者看不見,我們又沒名氣,小組怎會有粉絲?」

洛說:「你之前告訴我,只要把數字推高到Tipping point,它便會自然形成一個漩渦,把人吸進來。我想玩這遊戲。」我無言以對。其後數日,洛每天邀五十人關注那小組,自己又開了很多「馬甲」,以不同身份加入,令小組看上去「反應熱烈」。短短幾日便有二三百人,當然大部分是假的。一星期後再看,竟來了四千人!我立即發電郵問洛:「傻的嗎?你居然開三千幾個馬甲?」洛說,除了頭三四日廣發邀請外,他甚麼也沒再做,之後的粉絲都是真的。不久,當張愛玲小組也不過五千粉絲時,我們這幾個二打六已經過萬。Tipping point?我隨口說說罷了。

洛反過來給我分析:「這麼多粉絲,應該不因為你們的文章,我相信大陸網友是誤會了,以為這是香港人的官方群組,所以被『香港』這光環吸引過來。其實成名只需要一個光環,沒有人會在意那是不是真的。」人生如夢,網上的人生更是夢中夢。洛很快厭倦豆瓣,而這個小組也從此成為一件無人認領的舊玩具,繼續在網海浮沉。(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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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默默向上游系列] 洛的故事

未閱讀文章 #15樓, 由 mandy511 » 2017-04-09, 週日 8:42 PM , 繁簡轉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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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越是無名,越是可怕。世人總不明白臥龍潛伏,一飛沖天之理。寂寂無名,幹起大事來……總較方便。這就是我……還沒名揚天下的原因。」──2008年洛在電郵引述網上的一句話

中學年代,洛有次做功課,老師只要求搬字過紙,洛偏別出心裁,破格地繪寫一本畫冊,圖文並茂,花的心機比同學多,卻被老師評為D級。這種事一而再發生,洛終於明白:要成功,務必遵守潛規則。洛加入豆瓣後,第一時間便鑽研它的潛規則。他用豆郵結識那裏的「意見領袖」,向他們討教;掌握了各項規則後,洛便為我們的網誌建立群組,在那裏轉貼我和友人寫的文章。我忍不住潑冷水:「香港的Blog在大陸被封了,讀者看不見,我們又沒名氣,小組怎會有粉絲?」

洛說:「你之前告訴我,只要把數字推高到Tipping point,它便會自然形成一個漩渦,把人吸進來。我想玩這遊戲。」我無言以對。其後數日,洛每天邀五十人關注那小組,自己又開了很多「馬甲」,以不同身份加入,令小組看上去「反應熱烈」。短短幾日便有二三百人,當然大部分是假的。一星期後再看,竟來了四千人!我立即發電郵問洛:「傻的嗎?你居然開三千幾個馬甲?」洛說,除了頭三四日廣發邀請外,他甚麼也沒再做,之後的粉絲都是真的。不久,當張愛玲小組也不過五千粉絲時,我們這幾個二打六已經過萬。Tipping point?我隨口說說罷了。

洛反過來給我分析:「這麼多粉絲,應該不因為你們的文章,我相信大陸網友是誤會了,以為這是香港人的官方群組,所以被『香港』這光環吸引過來。其實成名只需要一個光環,沒有人會在意那是不是真的。」人生如夢,網上的人生更是夢中夢。洛很快厭倦豆瓣,而這個小組也從此成為一件無人認領的舊玩具,繼續在網海浮沉。(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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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默默向上游系列] 洛的故事

未閱讀文章 #16樓, 由 mandy511 » 2017-04-09, 週日 8:42 PM , 繁簡轉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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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看Dark Knight時,前面坐了一群mixed,有一位模特兒身型,大概是那群人中的美女。她連續去了幾次廁所,不時擋住銀幕。我後來想,對某些觀眾來說,這類故事應該很難受。」──2008年電郵

洛中學畢業後,做過四、五年平面設計,在中環上班,客戶有不少大品牌,前景一片光明。不久科網泡沫爆破,洛被裁掉,成為「雙失」。他從未讀過設計,沒有文憑,不易再找全職,只能靠朋友介紹,接一些散工。幸好他出身小康,跟父母同住,生活倒也不愁。洛有一個陽光男孩弟弟,讀書好,能滿足社會各種期望;相比起來,洛是活在社會夾縫的人,一個在海邊堆沙的小孩,只要大海蒼白的舌頭伸過來無情一舔,所有努力都不再留痕。

2008年夏,我和他已厭倦網誌。從網絡回到現實,強大的虛無感彷彿穿透洛的整個存在,前路漫漫,他感到茫無所托。洛結識我,原希望我協助他寫小說,誰知那部小說還未開始,他的人生已進入終章。他提議一起看《蝙蝠俠──黑夜之神》,但不記得甚麼原因,結果還是各有各看。事後我說Heath Ledger演的小丑令我莫名感動,洛竟分析我的心理:「你形容自己缺乏恆心,之前我不太相信,最近我開始有點明白你了。若將做人分成三個階段,在『生活』這個階段,你像其他大人一樣,是沒問題和持之以恆的,總之比我有恆心(我連洗澡也沒意志力維持),在『工作』階段,你也是沒問題的,因為你已習慣,可是到第三階段,即你的『事業』上呢?你羨慕Joker,因為Joker有一套完整理念,且義無反顧地貫徹到底,意識上達到比神還純粹、超越善惡生死的地步。別人投射向蝙蝠俠,而你的投射對象則是Joker。」我很後悔沒回答他,因為他說得對極了。後來他補充說:「對不起,其實我分析的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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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默默向上游系列] 洛的故事

未閱讀文章 #17樓, 由 mandy511 » 2017-04-09, 週日 8:45 PM , 繁簡轉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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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我從未刻意去想,但每天總是夢見很怪很不相關的事,然後就被嚇醒,所有信心都沒有了。」──2008年電郵

洛終日待在家中,百無聊賴,唯一的精神寄托,就是在網上搜羅花的最新動態,然後哭哭啼啼向我報告,「她一日比一日出名了」,「距離這麼遠,永遠不會再看見我」,諸如此類。結果我做了一件平生最壞的好事:鼓勵他實現理想。我侃侃而談:「真有理想的人,說今天做了什麼,空談夢想的人,說明天將做什麼,而妄想的人則什麼都不做,亦不打算做,卻當自己統統做了。」他想做最在行的設計,苦無學歷,我便建議他讀一個文憑或學位課程。雖是一番美意,但後來我才發覺,「為理想奮鬥」對某些人來說是災難──沒實現的理想,像天上的太陽,可以為生命帶來溫暖,但如果你試圖飛向太陽,轉瞬間就會灰飛煙滅。

洛聽從我的建議,三十歲重返校園,在理工讀設計文憑。開學不久,他便頻頻向我求助。問英文,我還可以答他;但老師要求學生做素描速寫練習,一日畫二、三十幅,幾乎令他精神崩潰,我完全愛莫能助。「效率」是專業的基本要求,這點他很清楚,同學們都似乎能輕鬆交差,只有他不能,因為他實在是個無可救藥的完美主義者。儘管他心知肚明,只要能交到指定數量習作,老師決不挑剔什麼,他也能順利過關,然而最難過的一關是他自己。洛太認真了。他始終無法說服自己交行貨,每一張畫都要精雕細琢,一天量產二、三十幅,無論如何應付不來。結果他用了個絕頂荒謬的方法:請槍。一幅畫要付多少,我不知道,但後來他跟我說,功課太多,令他加倍抑鬱,夜夜失眠,不但畫不出畫,其他功課也做不來,結果連英文習作也要外判,每份三百大元。開學兩個月,他破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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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默默向上游系列] 洛的故事

未閱讀文章 #18樓, 由 mandy511 » 2017-04-09, 週日 8:46 PM , 繁簡轉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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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在我以為已沒有更醜的時候,就變得更醜。」──2008年電郵

洛最後的三個月,為應付排山倒海的功課,每日都疲於奔命。從前賦閒在家,他往往一天給我寫五、六封電郵,傷春悲秋;重返校園後,洛表面上雖踏實了,卻也應驗了《阿飛正傳》那句著名台詞:有種小鳥只能不斷在天上飛,落地一刻就是牠死的時候。那年十一月初,洛打電話給我,說自己不可能每天畫二十幅速寫,英文功課也做得不好,打算退學。我勸他隨便畫,最重要交到功課,何必事事完美,但他說他很害怕,什麼也畫不出來。問他怕什麼,他答:「我不想隨隨便便畢業,我要做一個優秀的人,一個能夠被她看見的人。如果我得過且過,平庸地活下去,畢業又有什麼意義?我怕她對我的看法是正確的,『你何不甘願做泥』,我很害怕證明自己是泥。」我無語。那年那天那些話,我知道永遠是一個死結。

洛決定不再上學,神經確實輕鬆不少,但隨之而來的,是無邊無際的空虛和內疚。他不但打回原形,還因為學費而欠下一屁股債,終日在家胡思亂想。我勸他兼職打發時間。但做什麼呢?設計工作找不到,7-Eleven總可以吧?他一聽我的建議,幾乎哭了:「不行,我怕遇上舊朋友,他們對我的記憶還停留在七、八年前,那是我在中環上班的日子。我希望他們記住那個年代的我!」我無語。他決定去教會碰運氣,事後向我報告:「那兒恰巧有個『身殘志堅』聚會,我看見一群盲人在彈琴唱歌,表演得很出色,令我羞愧得無地自容。人人都興高采烈,當然沒有誰看見我。」(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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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默默向上游系列] 洛的故事

未閱讀文章 #19樓, 由 mandy511 » 2017-04-09, 週日 8:47 PM , 繁簡轉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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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我已浪費了三十年,怎追?」──2008年電郵

教會那種「熱烈地彈琴熱烈地唱」的氣氛,洛實在受不了,他也不信神,於是轉投佛門。可惜來得不合時,禪修活動剛剛結束,要等半年。我勸他考慮復學,但他提不起勁,終日躺在床上,不吃飯不洗澡,回望半生:萬般帶不走,只有病隨身,昔日「兄弟」叫他去死,前度女神勸他做泥,現在上學又一塌糊塗,還有救嗎?人生已經亂了,洛亦強烈意識到這是無可挽回的。畢竟幸福只有一種,不幸卻有千萬種,不幸的機率比幸福高太多了;人生就像你眼前的書桌,自然而然就會亂,這是萬物宿命,科學家稱之為熱力學第二定律。普通人能夠若無其事地活下去,不因為他們的人生井然有序,他們只是不在乎。

洛說自己連下床的意志也沒有,叫我到他的家去看他。我說不做臨床心理治療,若要見面,就出來吃飯好了。那是十一月中某個周末,我約他到尖沙嘴晚飯,會合地點跟第一次見面一樣。其實我下意識很怕見他,因為有種不祥預感,為了分散注意力,我同時約了洛也認識的網友V出來。五點半的地鐵站行人如鯽,但我離遠已一眼見到洛,因為他的「顏色」跟四周所有人都不同──他的額頭密布着一陣非常礙眼的灰黑的氣,我心底不禁暗叫一聲Shit。當然我沒有對他說。但我從來未試過這樣抗拒跟他談話,那是怎樣的感覺呢?不是厭惡、嫌棄或不耐煩,更不是擔心,只是純粹地覺得不見面也不說話較好,但無論如何,那夜我依然費盡九牛二虎之力來開解他。吃飯前,我建議去當時還在天星碼頭的商務印書館逛逛,那裏我翻看了錢文忠新書《末那皈依》,不用一小時便跳着看完了。洛知道後,露出驚訝神情,說:「我好自卑,花也可以一日看三本書,而我一年看不夠十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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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默默向上游系列] 洛的故事

未閱讀文章 #20樓, 由 mandy511 » 2017-04-09, 週日 8:48 PM , 繁簡轉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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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我夢見一個由蜥蜴進化成人類的占基利,那是段奇怪預告片。」──2008年電郵

晚飯時,洛問我最近在做什麼──說來奇怪,我們相識一年,但他從未問及我的工作──我答,剛開始幫宋先生整理張愛玲遺稿。隨即想起他曾慨嘆,人生一件恨事就是沒看過張愛玲。他又問我近日看什麼書。我答是Jean-Yves Leloup評注的《瑪利亞福音》,還跟他談論書中某段:抹大拉瑪利亞見到復活的耶穌,問:「主啊,人能看見你顯現,是通過心靈(Psyche)抑或聖靈(Pneuma)呢?」耶穌答:「非心靈亦非聖靈,是兩者之間的心智(Nous)。」在那福音書的語境中,心智是天上人間的交會,把理想的我和俗世的我聯繫起來,只有通過它,人才能向上提昇自己。我希望藉此來開導洛。同場的V打斷我幾次,說:「洛根本不懂,連我也不完全明白。」但洛總是反駁:「其實我明。」

一個月後,洛已不在人世,我翻看他的舊電郵,無意中看到五個月前(零八年七月)被標為「已閱」的一封信,但我讀來毫無印象。洛寫道:「剛才夢見你。應該說,是一個偽裝成你的化身,因為髮型很不同,好像是鬈曲長髮的。在夢裏我似乎已完成了某些事(第一個夢),那個化身於是跟我說,下一步是教你怎樣『觀照耶穌的墓』,並說,當我內心養成常往『耶穌的墓』憑弔之習慣,思維就會進入另一階段。在夢裏我即時想起電影《神探》的畫面:我沒看過《神探》,但腦海裏出現了劉青雲將自己活埋在泥土的情景;於是我問鬈曲長髮的那個你,是否要睡在墓地附近?他答不是。然後我知道『耶穌的墓』並不是真的指一座墓。」發夢的時間,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前的四個月,而夢中的內容,居然是四個月後我開導他的話!看完電郵,真的令我全身起雞皮疙瘩。(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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